铁勋章(第1页)
临走前,艾森苦苦挣扎。大人。艾森哀戚地问,我会死吗铁平康:……铁平康:一些简单的审问而已。你好好配合,我今晚还能睡个整觉。艾森被铁平康带走了。萨摩安静地看着单无绮。尤娜气得细眉倒竖:你怎么还不走拜托了,让他暂时跟着我们吧。单无绮对尤娜讨好地笑,我会看着他的。单无绮的直觉告诉她,如果把萨摩赶出去,他还会想办法回来。尤娜勉强被捋顺了毛。她站在单无绮身后,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萨摩,俨然把萨摩当成了头号敌人。不许留下来过夜!尤娜道,也不许进阮禾家!萨摩拉低帽檐,没有说话。夜色中,几人向纳什告别。阮禾的力气不够大,起身时,安多尼接过维沙尔,熟练地调整姿势,把维沙尔和佩特拉一同抱在怀里。萨摩不远不近地缀在队尾。单无绮注意到,当萨摩离开时,他从衣袋中摸出两张钱,悄悄压在了水杯下。单无绮落后几步,和萨摩并行。那是什么单无绮指了指萨摩的衣袋。信用券。萨摩说着,把衣袋里的钱全都掏了出来。单无绮的眼神一下子定住了。那是猫看到鱼一般的,兴致盎然的眼神。萨摩将那沓钱一张张点开。他边点边说:信用券是基地的流通货币,面额有一,五,十,二十,五十,一百。见单无绮仍然没有移开目光,萨摩顿了一下,将点了一半的信用券,塞到单无绮手心里。单无绮推了推:这多不好意思。没关系。萨摩道。萨摩还在思考如何说服单无绮。但下一秒,单无绮收回了推辞的动作,把那沓钱牢牢护在心口。你是个好人。单无绮真情实意地道。萨摩:……萨摩咳嗽一声。外城中,阮女士是为数不多的授佩铁勋章的人。萨摩开启了另一个话题,犹如临阵逃脱,三百多年里,基地一共只发放了十三枚铁勋章。单无绮摸着热乎乎的钱,上面残留着萨摩的体温。她觉得现在的萨摩,怎么看怎么顺眼。铁勋章单无绮问道,那是什么它是基地的最高荣誉,用于表彰为人类做出杰出贡献的公民。萨摩的目光扫过单无绮的脸,你曾经也有一块。单无绮已经习惯萨摩的聊天方式了。她笑问:那枚铁勋章呢……你带走了。萨摩没有直说流放一词。见单无绮神色有异,他停下脚步,微微蹙眉:它不在你身上吗单无绮回忆片刻。她诚实地摇了摇头。我以为,你把铁勋章藏起来了。萨摩低声道,原来,你把它弄丢了。萨摩的语气有点失魂落魄。单无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。她第一次觉得,失忆是一件残忍的事。她忘记了一切,轻盈无比,但萨摩背负沉重的过去,一个人梳理着两个人的心事。手里的钱一瞬间变得有点烫手。单无绮低下头,把那沓钱点了一遍。她的本意,是想回赠一份价值相当的礼物。但萨摩看着她的动作,产生了一些误解。我还有钱。萨摩道,回头拿给你。不,不是。单无绮有点结巴,面对这种纤细的事,她一向笨嘴拙舌,我不要你的钱。你想要什么单无绮慌不择词:我什么也不要!完啦!单无绮绝望地闭眼。萨摩定定地盯着单无绮。单无绮心虚地埋下头。萨摩突然叹了口气。他移开视线,看向前方:你还是那副样子。单无绮抬起头:什么你没有错,但你总是感到抱歉。萨摩咽下了一个称呼,一个绝对不适合重新提起的称呼,我知道你想说什么,这无关你和我之间的关系,而是你本身就是个一眼就能看穿的人。单无绮:……单无绮:你在骂我还是夸我今晚是个意外,我们本不该见面。萨摩停下脚步,再见,我只送你到这里。单无绮抓着那沓钱。她看了萨摩一阵,扭头追上走远的尤娜。萨摩站在街口,帽檐下的绿眼睛凝视着单无绮的背影。待单无绮的背影彻底融入夜色,萨摩垂下头。他轻声道:对不起。巷子里走出一个高挑俊俏的男子。他穿着常服,没有戴帽子,右手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。他穿过阴影,从黑暗中走到月光下,空荡荡的右眼仿佛一朵枯萎的花苞,横亘着眼球摘除手术的丑陋疤痕。说完了梅问道。萨摩点点头。从前的事已经过去了,说实话,我不介意你们重新走到一起。梅说。萨摩诧异地抬起头。你以为我要一枪毙了你吗梅嗤笑一声。梅点烟:她不是小孩子了,她成年了。我不能再用对待女儿的方式对待她。萨摩没有说话。没有等来预料中的责骂,萨摩的绿眼睛在月光下闪动。他褪去了平日的沉稳和严肃,多了几分青年人的蓬勃和鲜活。但梅转瞬间泼了盆冷水:别高兴得太早,凭现在的你,根本不可能追到她。为什么萨摩虚心请教。我的妹妹可不是听话的小狗,她是尖牙利齿的小猫,稍不留意就会撕开网兜逃走。梅摸了摸那只空洞的眼眶,它仍在疼痛,到死都不会停息,除了那个老东西,没人能让她变成一只家猫,就算是我也不行。萨摩沉默。他知道梅在骂谁,但他无法反驳,也不敢反驳。罢了,不必提他。梅摆摆手,你知道单无绮最近喜欢什么吗萨摩立刻答道:钱。梅:梅:哈嗯,钱。萨摩下意识摸衣袋,却只掏了团空气出来,她喜欢钱。回忆单无绮盯着信用券的眼神,萨摩严峻地补充:很多很多钱。梅:……梅大怒:我的妹妹怎么可能这么俗气!她不是从前的她了。萨摩轻声道,她的铁勋章……不见了。梅激烈的神色一瞬间凝滞了。梅站在原地,半晌没动,指间的烟安静地燃烧。直到一大截烟灰滚落到地上,梅才恍然惊醒,欲盖弥彰般低头抽了一口。她失忆了。梅感慨道。嗯。萨摩回应道。她忘了一切。嗯。但为什么!梅的表情微微颤动起来,为什么……为什么她还是……梅喉间哽咽,甚至话都无法说完,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。萨摩看着梅。憔悴的神色凝结在梅的眼尾。单无绮离开的三年里,梅·亚历克谢衰老的程度,比过去二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。良久,萨摩轻声道: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——即使失去了记忆,她也永远忠诚。对什么忠诚首长基地不,对人类。即使她有一具异种的身体即使她有一具异种的身体。……梅抽掉最后一口烟,将烟头恶狠狠地掼在地上。萨摩把烟头捡起来,白手套染上污灰。萨摩看向梅:梅……叫我哥。梅突然道。梅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眼神狠厉得可怕。萨摩愣了一下。几秒后,他的脸颊激动地红了起来:哥。你必须得帮她,你必须能帮到她。梅说完,转身离开。无需提醒,萨摩自觉地跟了上去。从明天起,你每天抽2个小时过来找我。梅的步伐极快,像是踩着一团火,你太弱了,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,你都是个没断奶的狗崽子。嗯,哥。忘掉你和她从前的关系,你必须像个男人一样站在她身边。梅停下脚步,灰色的左眼凌厉地盯着萨摩,从前她来不及教给你的,现在由我来教给你。萨摩低声道:她永远是我的师父。她就是我一手教出来的,你觉得我没资格梅嗤笑一声。萨摩摇头。仿佛觉得程度不够,他再次用力摇头。明天你什么时间有空除了上午八点到十一点,下午三点到六点,都有空。明天十一点半,靶场准时见。梅冷哼道,敢迟到的话——别怪我让你脑袋开花!……单无绮追上尤娜。尤娜一直吊在队伍最后,拖拉了好一阵,似乎是在等单无绮。但随着单无绮和萨摩停下来聊天,尤娜不得不加快脚步,跟上了大部队。单无绮归队后,尤娜凌厉地盯着单无绮。面对那张隐忍着怒火的,漂亮的脸蛋,单无绮生不出一丝反抗。她缩了缩脖子:尤娜……我看错你了!尤娜又快又利地啐道,跟着男人跑,呸!单无绮:……单无绮试探地伸手:尤娜啊……单无绮捉住了尤娜的手。尤娜挣了挣,到底没甩开。单无绮把钱一股脑全塞给了尤娜:给。尤娜:……尤娜勃然大怒:什么臭男人拿过的,我不要这东西!尤娜用力甩开单无绮的手。她噔噔噔地走到队伍最前面,平底靴踩得像恨天高。阮禾等人诧异地看着尤娜,又将视线投向队伍尾巴的单无绮。单无绮攥着一把钱,夜风萧瑟,神色戚戚。……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钱呢。单无绮悲伤地低头,钱,明明是好东西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