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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三〇章 心至伤时难落泪 恶既深测犹天真(上)(第2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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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师师姐去相府那边了。”身边的女子并不恼,又来给他倒了酒,“秦大人今日头七,有许多人去相府旁为其守灵,下午时妈妈说,便让师师姐代我们走一趟。我等是风尘女子,也唯有这点心意可表了。女真人攻城时,师师姐还去过城头帮忙呢,我们都挺佩服她。龙公子之前见过师师姐么?”

“虽身处风尘,仍旧可忧心国事,纪姑娘不用妄自菲薄。”周喆目光流转,略想了想,他也不知道那日城墙下的一瞥,算不算是见过了李师师,最终还是摇了摇头,“几次过来,本想见见,但每次都未见到,看来,龙某与纪姑娘更有缘分。”事实上,他身边这位女子名叫纪烟萝,乃是矾楼正当红的花魁,比起稍稍过时的李师师来,更为甜美可人。在这个概念上,见不到李师师,倒也算不上什么遗憾的事情了。

那纪烟萝嫣然一笑,又与他说了两句,周喆才微微皱眉:“只是,秦绍和一方大员,灵堂又是宰相府邸,李姑娘虽有名声,她今日进得去吗?”

“呃,这个……烟萝也不清楚,哦,以前听说,师师姐与相府还是有些关系的。”她这样说着,旋又一笑,“其实,烟萝觉得,对这样的大英雄,咱们守灵尽心,过去了,心也就算是尽到了。进不进去,其实也无妨的。”

“也是……”

周喆回答一句,心中却是微微轻哼。他一来想到太原民众此时仍被屠杀,秦嗣源那边玩些小手段将秦绍和塑造成大英雄,实在可恨,另一方面又想起来,李师师正是与那宁毅关系好,宁毅乃相府幕僚,自然便能带她进去,说是守灵,实际上或许算是相会吧。

这两个念头都是一闪而过,在他的心中,却也不知道哪个更轻些,哪个重些。

***************

只是周喆心中的想法,此时却是估错了。

虽然去到了秦府附近守灵吊唁,李师师并未通过宁毅请求进入灵堂。这一晚,她与其余一些守灵的百姓一般,在秦府一侧燃了些香烛,然后默默地为死者祈求了冥福。而在相府中的宁毅,也并不知道师师这一晚到过这里。

穿过秦府后院的廊道,宁毅去往平素秦府幕僚汇聚的院子。

这一夜为秦绍和的守灵,有不少秦家亲朋、子嗣的参与,至于作为秦绍和长辈的一些人,自然是不用去守的。宁毅虽不算长辈,但他也不必一直呆在前方,真正与秦家亲近的客卿、幕僚等人,便大多在后院休息、停留。

由于还未过子夜,白天在这里的尧祖年、觉明等人尚未回去,闻人不二也在这里陪他们说话。秦绍和乃秦家长子,秦嗣源的衣钵传人,要说尧祖年、觉明等人是看着他长大的也不为过,死讯传来,众人尽皆伤感,只是到得此时,第一波的情绪,也渐渐的开始沉淀了。

而配合着秦府眼下的局势,这沉淀,只会让人更感伤怀。

秦绍和的生母,秦嗣源的原配夫人已经年迈,长子死讯传来,伤心病倒,秦嗣源偶尔无事便陪在那边。宁毅与尧祖年等人说了一会儿话后,秦嗣源方才过来,这些时日的变故、乃至于长子的死,在眼下看来都并未让他变得更加憔悴和苍老,他的目光依旧有神,只是失去了热情,显得平静而深邃。

“绍谦的事情,多亏立恒与不二了,你们在,他也好受一点。只是听说立恒饮酒过度了,我让丫鬟准备了参茶,待会立恒喝一点……”

略略寒暄一阵,众人都在房间里落座,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动静声。对于外面街道上主动过来为秦绍和吊唁的人,秦嗣源也对宁毅表示了感谢,这两三天的时间,竹记不遗余力的宣传,方才组织起了这么个事情。

宁毅却是摇了摇头:“逝者已矣,秦兄对此事,想必不会太在乎。只是外面舆论纷纭,我不过是……找到个可说的事情而已。平衡一下,都是私心,难以邀功。”

秦嗣源也摇头:“无论如何,过来看他的那些人,总是真心的,他既去了,收这一份真心,或也有些许安慰……另外,于太原寻那占梅的下落,也是立恒手下之人反应迅速,若能找到……那便好了。”

老人话语简短,宁毅也点了点头。其实,虽然宁毅派去的人正在寻找,并未找到,又有什么可安慰的。众人沉默片刻,觉明道:“希望此事过后,宫里能有些顾忌吧。”

尧祖年也点了点头。

虽然要动秦家的消息是从宫中传出来,蔡京等人似乎也摆好了架势,但此时秦家出了个殉国的英雄,旁边手上或许便要缓缓。对秦嗣源下手,总也要顾忌许多,这也是宁毅宣传的目的之一。

众人随后说了几句活跃气氛的闲话,觉明那边笑起来:“听闻昨日王黼又派人找了立恒?”

宁毅神态平静,嘴角露出一丝嘲笑:“过几日参加晚宴。”

“左右逢源哪。”尧祖年微微的笑了起来,“老夫年少之时,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候。”随后又道:“老秦哪,你也是吧。”

虽然眼底哀戚,但秦嗣源此时也笑了笑:“是啊,少年得意之时,几十年了。当时的宰相是候庆高侯大人,对我提携颇多……”

他们都是当世人杰,年轻之时便暂露头角,对这类事情经历过,也早已见惯了,只是随着身份地位渐高,这类事情便终于少起来。一旁的闻人不二道:“我倒是很想知道,蔡太师与立恒说了些什么。”

“坐而论道,私下拉拢呗。”宁毅并不避讳,他望了望秦嗣源。事实上,当时宁毅刚刚收到太原沦陷的消息,去到太师府,蔡京也正好收到。事情撞在一起,气氛微妙,蔡京说了一些话,宁毅也是跟秦嗣源转达了的:“蔡太师说,秦相著书作文,煌煌高论,但一则那立论厘定规矩道理,为文人拿权,二则如今武朝风雨之秋,他又要为武人正名。这文人武人都要出头,权力从哪里来啊……大概这样。”

宁毅这话语说得平静,秦嗣源目光不动,其余人微微沉默,随后闻人不二轻哼了一声。再过得片刻,宁毅便也摇头。

“说句实在话,这次事了之后,若是相府不再,我要抽身了。”

众人挑了挑眉,觉明正坐起来:“抽身去哪?不留在京城了?”

尧祖年也大为皱眉:“立恒大有可为,这便心灰意冷了?”

武朝官场,起起伏伏的事情,常常都有。这一次虽然事情严重,对许多人来说,几近锥心之痛,但即便老秦被罢官甚至被入罪,国难当前,年富力强又显然被多方亲睐的宁毅终究还是可以做许多事情的,因此,他说要走,尧祖年与觉明,反倒觉得可惜起来。(未完待续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