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4章(第2页)
他却忽然笑,笑的前仰后合,笑的渐渐淌出泪来:“傅静知……你真是不解风.情……”
他话犹未说完,她却已经再一次扣动了扳机,这一枪正打在左胸,他腾时就变了脸色,笑声嘎然而止,像是被谁扣动了机关一般消失的突兀。
他说不出话来,一张嘴,口中就涌出温热的血沫,看来,他是真的要死了……
他的手也抬不起来,但却挣扎着,挣扎着握住了她的风衣下摆,她怔怔的后退一步,却没有退开,他不知哪里来的这样大的力气,硬生生的抓住了她,要她动都动不得。
“你……走……快点……离开!”他艰难的说着,唇角的血淌成了线,滑过他的下颌,入他的衣领之中……
她白色的风衣上都是大片大片的鲜血,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猛烈的狂风,要她像是暗夜里的女妖一般舞动起满头的黑发,她手中的枪轻轻的滑了下来,掌心里满满的都是血.腥,她却忽然笑了起来,笑的直不起身子,笑的眼泪像是开了闸……
他躺在地上望着她,已然说不出话来,只是唇角在不停的蠕动着,如果仔细去听,或许能听到小小的声音:“走……离开这里……”
他想要她活,想要她好好的活下去,他不想去了地下,再看着她和别人恩恩爱爱,是他的私心,可又有谁知道,这私心之下,到底又有几分真心?
腹中剧烈的疼痛袭来,她的身下已然湿透,扎挣着挪到了沙发那里,她把自己的衣服解.开,手掌触到下面,已然是一片温热的鲜血,她不害怕,拼尽了全身的力气,那个小小的孩子,属于他们的孩子,马上就要来到人间。
宫缩一阵一阵,她记得谁说过,如果疼痛分为十级的话,那么女人分娩就是第十级痛!
她感觉自己像是要死了,牙齿之间隔着一条毛巾她甚至都觉得自己快要把嘴唇给咬破了!
静园里没有一个人,不,应该说,除她之外,只有一个死人,她得靠自己,她也只能靠自己。
太静,而又太闹,窗外的雨声一刻不停,却好似有越下越大的趋势,她知道这枪声必然传了出去,她亦是知道纵然下着这样大雨,但警察也不会耽搁太久就会到来,她没有更多的时间了……
宝宝,你要加油……快一点出来……
她痛的几乎失去意识了,只好拼命的念着他的名字,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念,就仿佛他还陪在她的身边一般。
她曾渴望,渴望生这个孩子的时候,有他陪着,有他在床边握着她的手,有他给他们的孩子亲自剪开脐带,但这一切,纵然是在梦中,恐怕也不会实现了……
风吹的窗子砰砰的乱响,静知的目光没有焦点的随着那被风吹的盘旋纠.缠在一起的窗帘而动,雨下的更大了,被风吹到了房子里胡乱的飞舞,落在她的脸上,落在她光裸的身上,她分不清脸上到底是汗水还是雨水,她分不清那滚.烫的到底是鲜血还是眼泪,痛的似乎灵魂都跟着剥离了,痛的似乎要生生的割下这一团血肉一般,她忍不住的哭喊出声,在最难熬的那一刻叫着他的名字,仿佛身.体.内的鲜血都流尽了一般,那小小的生命,挣扎着,响亮的哭着,终究还是来到了人间……
静知像是虚脱了一般躺在那里久久未动,她整个人似乎刚从水中打捞出来一样,头发都湿透了紧紧的贴在脸上,累的连手指都不想动,累的想就这样死去,但孩子的哭声渐渐的弱了,她忽然像是被人注入了许多力量一般,一下子坐了起来!
小小的婴儿脐带还没有剪断,光着小身子躺在那里,冻的身上都青紫了,静知心疼的眼泪直往下掉,慌忙把她抱了起来,幸而准备好的消过毒的剪刀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,她咬住牙积攒了力气剪断脐带,热水瓶中的滚开水倒在一边的小盆子里,微微冷却之后她把女儿小小软软的身子放进去,用干净的毛巾细细的将女儿身上的血污擦洗干净,方才用厚厚的毯子把她包起来紧紧的搂在了怀中,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就露了出来,好似洗了澡不冷了觉出舒服了,她就不哭了,用一双带着泪的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,眨也不眨。
“可可……我的宝贝可可……”静知心软的一塌糊涂,她望着小小乖巧的女儿,忍不住低头吻下去,在她的脸上额上眼睛眉毛上,小巧的鼻子上,殷红的小嘴上,如雪的脸蛋上,不停的吻下去,她那么小,那么小……
要她怎么舍得下?怎么舍得,就这样丢开她不管?
静知抱着小可,就那样坐在那里不动,这夜渐渐的静了,静的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人,连呼吸都听不到……
而突然的,墙壁上的钟忽然敲响了一声,静知木然的扭过头看去,正是凌晨。
她低下头,怀中的女儿已经睡着了,黑漆漆的两弯眉毛在雪白的小脸上可爱到了极致,她不敢再看,更不敢再想,若是绍霆看到她,该有多么的喜爱?
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抱一抱她,甚至……连看着她出生都不能……直到死,直到他离开人世,他都无缘得见这个他痛爱到骨子里的女儿一眼!
泪就像是开了闸一般,那些锥心刺骨的疼,蔓延到四肢百骸,要她连哭都哭不出,她不敢再想下去,也不能再想,痛苦像是都潜藏在黑暗角落里的兽一般,在她最脆弱的时候,都会拼命的将她吞噬,她把女儿的小襁褓放在沙发上,预备起身的时候,又忍不住的洒了眼泪,低头又仔仔细细的亲吻一遍她的小脸,手指缱绻不舍的在她脸上抚摸许久,似要将她这般沉睡可爱模样都牢牢的记在心中,但每多看一眼,就更添一分的不舍,她终是狠狠心,痛咬了嘴唇起身离开……
一路走到门外,却忽然又痛哭失声折转回去将那小小的人儿抱在怀里再不肯放开,她哭了许久,直到睡的沉沉的小人儿微微的动了动,她方才缓缓的停止了哭泣,将怀中襁褓缓缓放开,就看到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儿,一张菱形小嘴儿微微的打开,可爱的打了一个哈欠,又困倦的闭了眼,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又垂下来,在白嫩嫩的小脸上映出两抹黑浓浓的扇形阴影,静知眼泪哗哗的直往下落,宛若是割肉剜心一样的的疼,要她泪如雨下……但到最后,终是将她放下来,又细细的将厚厚的毯子给她盖好。
这一次,走的再也没有回头。
静园里再没有一个人了,白天的时候,她就把佣人管家打发了一个干干净净,此刻走在偌大的园子里,能陪着她的,只有风声雨声满园枯树,而雨也下的小了,但从稀疏的枝叶之间走过去时,还会觉出纷乱细密的雨丝扑在脸上,冷飕飕的凉。
她拿了手机拨了顾流苏的电话。
她知道自己很冒昧,她和顾流苏交情并没有太深,
但除她之外,她真是不知道该把可可托付给谁,无形的,她信任顾流苏,更重要的是,她知道只有顾流苏这样什么都不怕而又家世优越的女王,才能保护她的小可安全的长大。
顾流苏睡的毫无形象,而陆放就算是睡着了,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清爽的安静模样,只是此时,他的手臂牢牢的圈在顾流苏的纤腰上,两人的身子紧密的贴合在一起,像是精雕细琢镶嵌在一起一般。
电话响了很久,陆放沉着脸轻轻推她,流苏一巴掌挥过去,翻身又要睡,陆放却已经把她拎了起来,“是傅静知的电话。”
流苏一下子醒了,伸手把电话抢了过来。
陆放坐在一边看着她,然后开始默默的穿衣。
她挂断电话,他已经穿好衣服收拾妥当,并将她的衣服也拿了过来,有条不紊的给她一件一件穿好,方才拉了她的手站起来:“走吧。”
顾流苏还犹如在梦中一般,静知生了?要她去静园接小可?这是怎么一回事?怎么生在家里了……
她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,但脚下动作却不敢停,随着陆放快步的下楼开车直奔静园而去。
白色的长风衣上染了血,她像是一缕幽魂在静园的小径上缓缓的移.动……有一个瞬间,静知只觉得这一副画面似曾相识一般,一路走,一路想,方才记起,他在澳洲时的某一个夜晚,她曾经做过一个这样的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