足迹
傅静知孟绍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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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0章(第1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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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半月之后。a市西郊墓园。

离预产期只剩下两周了,静知真的十分庆幸,她怀着她时发生了这样多的事,宝宝竟然还这样坚强的和她不离不弃,她想,她一定是一个十分美丽而又坚强的小姑娘。

静知一下一下的抚摸着隆起的肚子,眉眼之间的温柔那样浓,任谁看到她此刻的神情都会动容,但那温柔之下,却又带着浓浓说不出的哀婉和不舍,仿佛下一秒她就无法再触碰到肚中的宝宝一般。

车子停下来,静知对司机说:“你在外面等着,我想和爸爸单独待一会儿。”

司机不敢说什么,喏喏的答应,但又害怕她出什么事,左右为难。

静知对他善意的笑了笑:“放心好了,我一会儿就出来,不会有事的。”

孟绍堑给她安排的这个司机,是个十分老实的中年男人,听她这样说,他立刻就憨厚的笑了,静知看着他这样的笑容,忽然觉得说不出的难过,她想起来时路上和司机聊天,司机说起自己太太和孩子的神情,只觉锥心剜骨一般难忍,她强撑了转过身去,沿着墓园的小径,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。

秋高气爽,天像是蓝宝石一般晶莹透彻,云卷云舒,被风吹成飘逸而又慵懒的形状,像是大朵大朵的棉花糖。

天气晴朗的时候,总会让人觉得心情好,就像是此刻,她长久以来不曾舒展的眉心,也在这暖融融的阳光下展了开来。

天地虽不容我,但心安即是归处。

静知穿过森然林立的墓碑,终于走到爸爸的墓前——

慈父傅正则之墓——不孝女傅静知立。

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,却要她控制不住的潸然泪下,静知疾走几步,缓缓的跪下,她环抱住墓碑,将泪湿的脸贴了上去,“爸爸……爸爸……我好想你……”

如果你活着该有多好?我一定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,我也不会和绍霆走到今天这样的境地!爸爸,您一生光明磊落,聪明睿智,为何偏偏我这般的愚笨看不开?

她哭够了,渐渐平静下来。

墓园周围植着松柏,四季常青,爸爸的笑脸一如既往的慈祥,望着她的眼神温柔温暖,静知眼眶哭的发红,仔仔细细把墓碑擦拭了一遍,方才解下胸口系上的白菊,放在墓前。

静知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,方才轻轻开口:“爸爸,我不知道人死了之后,到底有没有灵魂,但我知道,你和妈妈,还有绍霆,一定都在天上看着我吧?在你走后,我从来不曾梦到过你,也许是你对知知已经失望了,也许是你生了知知的气了吧!爸爸,知知错的太多,太离谱,所以才有今天这般报应,要我身边的人,一个一个离我而去,我拥有时,不知珍惜,失去时,方才后悔莫及,只是上天从不给人回头的机会,我既有今天,全是我应得的下场,但我虽然有错在身,可是他人错的更是离谱,爸爸,你向来教育我,要与人为善,以德报怨,但今天您仔细看看,这世上从来好人是什么下场?这世上从来可曾有人真的能够以德报怨?我自来善忍,不管曾经过着什么样的生活,我都能够忍下来,默默的坚强的活下去,但现在,爸爸,请您原谅我,我没有办法听您的话,没有办法用所谓的善良和容忍去原谅别人犯下的过错了!他害死的是我心爱的男人,他毁掉的是我毕生的幸福,既然这社会不公平要他得不到应有的惩处,那么我只有亲自去做,爸爸,你生我养我一场,临死唯一的心愿不过是要我幸福,女儿不孝,连您的遗愿都没有办法完成,女儿不孝,没有听您的话好好和绍霆在一起,女儿不孝,要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,女儿不孝,要给您的脸上抹黑了!只是爸爸,请您在天上看着我,保佑我,要我达成这唯一的心愿,如若知知办到,那么上穷碧落下黄泉,知知都要亲自去您面前请罪!”

静知紧紧闭上眼,两行眼泪腾时流下,她紧咬了唇,沉默许久,终是决绝的站起来,最后看一眼那墓碑上人慈爱的笑脸,只觉心似被人摘去了一般,早已觉察不到痛意。

爸爸,再见……

不,也许很快,爸爸,妈妈,绍霆……我们一家人在一起,再也不会分开了!

孟绍堑早晨起时,方一坐起来,就觉得一阵眩晕袭来,他手指按压太阳穴许久,才觉得微微好受了一点,起身下床,一回头,却看到枕上密密一层落发,不由得心惊肉跳!几步走到镜前端详自己,却发现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,他竟像是老了许多变了一个人一般!气色更是差的吓人,浑然如鬼一般!

勉强洗漱下楼,又见她挺着大肚子在厨房忙碌,孟绍堑走过去时,她甚至微微对他笑了一下,他强压下满腹的疑惑,温和开口:“又在做什么?”

“今天有田螺吃,还很新鲜呢!对了,我还做了意大利面,你要不要洋葱圈?”

她麻利的准备着菜蔬,浑然没发现他的异样。

“我觉得身.体有些不舒服,一会儿准备去医院检查一下。”孟绍堑慢悠悠的说着,细细的打量着她的神情。

静知的动作停都没停,只是哦了一声。

“我感觉就从开始在家吃饭之后,我的身.体好像开始不听使唤了!”他又逼近了一步,静知却依旧是方才那样波澜不惊的神色:“你的意思是,我做的饭菜你吃了有问题?”

“这个不好说。”孟绍堑面上浮起一点冷笑,心底却麻木的一片涨痛。

他感觉自己快要触到一个可怕的真.相了,但他又忽然之间开始害怕,害怕去面对那个所谓的真.相。

“你随便怎么想。”静知不再理他,转身出了厨房。

孟绍堑跟过去,蜡黄的脸上笼着一层说不清楚的灰败:“我马上会去医院做全面检查,到时候就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!”

静知强自镇定,想到昨晚上他已经吃了她煲的鸡汤,只要今天……

“好啊,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,难道是我做的饭菜,只能女人吃,不能男人吃?”言下之意,她好端端的无事,他可不能就这样把脏水往她身上泼!

孟绍堑不置可否,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,转身走了出去。

他今天没有开车,是要司机送他去的。

检查之后他去了公司,直到下午六点多钟,他方才回来。

进门时没有发现她像是往常那样在厨房,只一个眼神,佣人就赶忙说道:“小姐想看电影,在影音室呢。”

孟绍堑换了鞋子脱了大衣,径直向影音室走去。

门虚掩着,他推开来,就听到唱京戏的声音,寻目望去,就见她小小的身子窝在沙发里,屏幕上的光线投注在她的脸上,他清晰的看到她的专注。

他站着不动,而她也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只是专注的看着电影。

正在播的片子是《霸王别姬》,张国荣的程蝶衣,端的是风华绝代举世无双!

蝶衣正在问师哥段小楼:“师哥,还记得当年师傅跟咱们第一次讲霸王别姬这出戏吗?”

小楼:“咳,那驴年马月的事儿啊,全让你记住了。”

蝶衣:“可我还记得……”

“……人纵有万般能耐,可也终敌不过天命啊,那霸王风云一世,临到头就只剩下一匹马和一个女人还跟着他。霸王让乌骓马逃命,乌骓马不去;让虞姬走人,虞姬不肯。那虞姬最后一次为霸王斟酒,最后一回为霸王舞剑。而后拔剑自刎,从一而终啊!”

程蝶衣念到从一而终那四个字的时候,坐在那里静默安然的静知忽然转过身来,她就那样看着他,目光如同澄澈一地水银,就那样氤氲开来,她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对他说:“你听到了吗?从一而终啊……孟绍堑,我懂得的时候……已经太晚!但幸好……我终是懂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