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二章(第1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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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二章
洛骁第二日甫一入太守府,便受到了周守文极为热情的迎接。
出了门亲自将洛骁与赵睦迎进屋内,笑容满面的道:“昨日下人们接到世子的拜帖送往下官这里来,下官还只当是听错了,没想到竟真的是世子大驾光临,来、来,世子这边坐。”
说着,领着洛骁进了大厅:“只是戍州贫瘠,下官此处也没甚可看的,只怕招待不周,惹得世子怪罪!”
洛骁顺着周守文的意思坐了,抬眸看了周围一圈,而后微微一笑,道:“与京中自然比不得,但是大人这里比起军营,却也是云泥之别了。”
周守文摸不透洛骁这话是怎么个意思,只是笑着敷衍了几句,而后侧头看着那个坐在他身旁约莫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,试探道:“不知这位是——”
洛骁侧头看了一眼赵睦,倒是落落大方,道:“这位是赵睦,原先是平津侯府里的家臣,只是娘亲听我说要来戍州,怕我在军中无人可用,便将他拨过来随侍左右,供我差遣。若是说身份,大约是算作我的贴身护卫。”
这一番话半真半假,听在周守文耳里也寻不出什么错处。绿豆似的小眼睛从洛骁到赵睦身上扫了一遍,见二人身上皆没有他原先以为的那种火药味儿,面上也松快了些许,只是心里却依旧提防着。
赵睦听了洛骁给过来的暗示,也不扭捏,微微抬了眸子,朝着周守文一抱拳便喊了一声:“周太守。”
周守文笑着点了点头,道了声“赵护卫无须多礼”,你来我往之际,相互又寒暄了几句,然后这边忽而道:“不过,虽然府内没甚好物能够招待而为,一杯薄茶倒也还是喝得。正巧之前下官曾因着一些机遇得了些好茶,一直都未舍得尝上一尝——今日世子与赵护卫来的真是巧了!”
说着,侧了身子朝着身后方拍了拍手,口中喊道:“柳儿!”
洛骁与赵睦皆抬头去看,只见周守文的话音刚落,不多时,大厅后面便传来一声响动,一只柔夷轻轻撩开珠帘,只听那珠帘撞击在一起叮当作响,紧接着,便是一曼妙卓绝的可人儿藏在珠帘后面,含羞带怯地透过间隙抬眼四下瞧了瞧。那闪烁着的视线扫到了坐在一侧的洛骁与赵睦,先是一顿,随即仿似被吓着了一般倏然垂了下去,再然后,才端着茶壶缓缓从珠帘后走了出来。
“大人。”柳儿走到周守文身边唤了一声,然后却被周守文一巴掌拍到了臀上:“愣着做什么,还不快去给世子还有赵护卫将茶水添上!”
柳儿应了一声“是”,将手中的托盘轻轻搁在桌上,然后拎起茶壶素手微倾,替两人斟了茶,缓缓递了过去。
洛骁接过柳儿递来的茶,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,洛骁正待道歉,却见柳儿眉眼之间愁思紧锁,垂眸深深望他一眼,在周守文看不见的角度反来握了他的手,但只一瞬,随后什么都没说,收拾了托盘又娉婷地退了下去。
洛骁将柳儿递来的那个纸团放在手中,不动声色地收进了衣袖之间,面上却是依旧无甚异样,只笑着对周守文道:“我倒是帝京美人如云,却不知戍州原来竟也有这样的秀色,不知方才那位姑娘是——”
周守文得意一笑,口中却谦虚道:“内子姿色不过尔尔,又怎能与帝京那些绝色相比?不过是能够一看罢了!世子实在是过奖了。”
洛骁便笑:“太守今年已五十有余,却还纳了为十五、六的如花美妾。一树梨花压海棠,真是好福气。”
这话便说到了周守文的心坎里。
却说那柳儿本姓姓吴,原先也是个书香世家的小姐。自小便知书达理,琴棋书画都有一手。待得十一、二岁上,这周围上门提亲的人便几乎要将她家门槛给踏平了。
这周守文曾在庙会上见过十四岁的柳儿一眼,那是魂也被勾去了。四下打听探得柳儿姓甚名谁,家住何处,自然也是正正经经去登门求过亲,甚至许诺了柳儿以平妻之礼相待的——只是他话还未说完,却被柳儿那顽固不化的混账爹给赶了出来,甚至将他送去的彩礼也扔了一地。
周守文想起这段,眼底不禁浮起一丝杀意,但是转念想到今日那老头儿早已经在某个山坳里化作了一副白骨,他家女儿给还是落到他手里头做了个妾,心情转瞬便又舒畅起来。
“今日得知世子要来府上做客,是以下官也特意在这戍州最好的东贺楼摆下了宴席,”周守文饮了一口茶,然后看着洛骁道,“现下也差不多是时候了,不如世子和赵护卫随下官移步东贺楼,尝一尝我戍州的特色菜点罢。”
赵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洛骁,却见洛骁拱了拱手,脸上绽出一丝愉悦之意,丝毫不迟疑地道:“那洛某与赵护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而另一头,柳儿正在房内坐立不安地四处徘徊着,忽而听得一阵推门声,探头一瞧,正是自小与她呆在一处的丫鬟小珍。柳儿见了小珍,上前几步便道:“现下前头是个什么形势了?”
小珍犹豫几番,低声道:“大人说要开宴宴请那洛姓世子,此时一众人已经怕是已经动身去了东贺楼了。”
柳儿抿了抿唇,绞着手中的帕子,不知想些什么,缓步走到床边坐下了,却不做声。
小珍坐到柳儿身边,拉了她的手,轻声道:“小姐,那洛世子纵然不像那些子县令、巡抚一般与太守狼狈为奸,但是到底有句话叫做官官相护!何况……强龙不压地头蛇,你能指望那么个半大孩子做些甚么!”
柳儿还是不说话,一双美眸半开半合之前泄露出刻骨的恨意。
小珍叹了口气:“这两年小姐的辛苦我自然是看在眼里,但是,若是你意图利用平津世子对付太守一事被太守知道了——”
“大不了便是一死!”柳儿终于咬牙开口,眼圈通红却未流出半滴泪来,“早在爹爹死于非命,娘亲自缢于房中的那一日,我就不想活着了!若是杀不了那贼人,我倒是情愿就这么死了干净!”
“小姐!万万不可说这般的丧气话!”小珍被柳儿话语之中的决绝骇了一跳,下意识便伸手去捂她的嘴,随即,眼泪却是下来了,“要死也该是那须得千刀万剐的狗官死,小姐又有甚么错呢?这世道……这世道真是容不得好人活着!”
柳儿却只是抿了唇,直直地瞧着前方,十指将手中的帕子绞成了一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