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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八章
孙恒去名泽赴任县令一事是由德荣帝亲自批下来的。
也不知是因着德荣帝的态度还是这几月以来严惩派势力日益减弱,消息传出来虽然以储、林为首的世家随仍旧在朝堂上辩了一辩,但到底也没折腾出什么大的阵仗来。
这轰动一时的名泽之乱时间历经半年,到底也终于随着帝京最后一场春雪的消融而平息了下来。
虽然内部的矛盾一直未曾彻底解决,但在此之后,整个帝京倒是开始进入了一个矛盾的缓和期。五月末,天已经开始热了。虽说先些时候北方一些地方都落了雨,但到底这雨对农家来说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。若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,只怕后果不堪设想。
闻人久对此早有谋划,只是碍于自己羽翼未丰,迟迟未有动作。
蛰伏了数年,终于等得工部尚书乞骸骨告老还乡,趁着旁人还未来得及动什么心思,立即写折子举荐了陈家老爷子的五姑爷,原任奉天府尹的柳大人。德荣帝本就对此无可无不可,见柳府尹为官二十载行为处事也无甚过错,百姓中口碑也尚可,朝堂上一口金口,竟是允了。
那柳府尹虽说是陈家的姑爷,但到底为了明哲保身一直也没敢明着站队站到太子那头去,但是现下这般,他倒是无论如何也摘不干净了。只不过,从奉天府尹到工部尚书,这两连跳的好事发生在谁身上都不可谓不惊喜,若是没有闻人久这一助力,再过得十年他也说不上还能不能有这样的机遇。
这般想来,柳府尹倒也宽慰了。虽说对于太子是否真能继承大统还是有些担忧,但到底也算是心甘情愿为闻人久卖起命来。
工部有这新晋的工部尚书替他铺路,户部有他早些年安插、进去的慕容远从中周旋打点,派遣专人去大乾各地修建水利一事总算开始初步落实了下来。
这日子一天天的过,一晃便到了次年十一月。
已夜色深沉,然而东宫内倒依旧是灯火通明。一个穿着红袄裙的小宫女托着一个盖了红绒布的托盘,快速从回廊穿过,行至闻人久的寝宫前,这方才止了步,一手托好了托盘,另一手忙伸过去敲了敲门。
方被敲了两声,只听那头“吱呀——”一声,门被从里头打开了,墨兰走出来看了她手上的东西一眼,伸手做了个接的动作:“这是做好方送来的?”
“正是呢。”小宫女点了点头,“尚衣局那头刚遣了个小太监送过来,人说尚衣局的嬷嬷吩咐过了,若是殿下有什么不合适、不合心意的地方且提着,他们明日再去改。”
墨兰点了个头:“我知道了,衣服我拿去与殿下试试,你退下罢。”
小宫女应了个“是”,见着墨兰转身将门关了这才退了下去。
屋内,闻人久正倚着塌就着灯火在看从各地传来的关于灾情的信报,墨兰掀了厚厚的帘布走进内室,笑着道:“殿下,那些子信件待会儿再瞧罢,尚衣局那头已经将殿下十日后及冠礼时的衣袍送来了。”将托盘放在桌上,“殿下快来试试合不合身。”
墨柳原站在闻人久身边伺候着,听到墨兰的话眼睛也不由得亮了亮,道:“等了这么些时候,可算是做好了!”好奇地探头瞧了瞧那红绒布盖着的托盘,见什么也看不着,忙歪头望着闻人久笑嘻嘻地道,“殿下快试试罢!”
闻人久将手中的公务放下了,脸上倒是不见什么兴奋之色,他掀了掀眸子看了一眼墨柳,声音淡淡的:“你倒是积极。”
墨柳嘿嘿笑着:“奴婢这不是为殿下高兴么。”说着,伺候着闻人久起了身走了过去。
闻人久伸手掀开了那层红绒布,看了看那件杏黄色的衣袍,出声道:“替孤更衣。”
墨兰墨柳忙应了一个“是”,上前替闻人久将衣袍换了上去。
那是一件极精细的衣衫,杏黄色的长袍上用玄色与银色的针线相互交织绣出了五爪四龙纹,衣衫通体用金丝滚边,广袖袖边用的是缂丝花纹,缀了祥云及一些寓意祥润的图腾。
外袍用的是青狐皮毛;上缀朱纬,顶金龙二层,饰东珠十,上衔红宝石,乍一眼望过去,好不气派。
闻人久向来不喜过于奢华的装扮,是以这么些年,除却什么十分紧要的的宴席,他也鲜少穿得如此隆重。
且虽说他们家太子爷因着身子骨弱些,瞧起来不若洛骁那般健壮,但到底也是个青年人了,眉眼俱已长开,一身冰雪似的冷冽贵气与这身衣服相互辉映着,一时间倒叫伺候了闻人久这么长时间的墨兰墨柳都有些挪不开眼。
“如何?”
直到闻人久出声,墨兰墨柳才如梦初醒,墨柳站在一旁不住地看自家太子爷,笑嘻嘻地又围着他转了一圈,这才道:“太子殿下生得本就俊美,这身衣裳一穿,打眼看过去,奴婢还只当是天神下凡了呢。”
墨柳的话俏皮的很,听得墨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闻人久微微垂了垂眸子,淡淡道:“你倒是长了张巧嘴。”
墨柳佯装委屈:“奴婢可没说谎!殿下若不信奴婢,怎么不问问墨兰?”
闻人久并不理睬她,墨兰倒是笑着接了墨柳的话茬:“墨柳虽然话跳脱了些,但是意思总是没错的。只是不知道殿下可觉得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的么?”
闻人久瞧着自己于镜中的模样,似是确认了无什么疏漏了,随即转过身,道:“不必了,这样便很好。”微微抬了手,“替孤将这袍子换下罢。”
墨兰与墨柳对视一眼,从对方的眸子里似乎都看到了些许可惜,但二人倒是没有多嘴,应了个“是”便仔细地将袍子换下,重新收了起来。
去到外屋,墨柳瞧着墨兰托着衣服的托盘,忽而像是想到什么,开口道:“你说,殿下及冠礼那天,世子爷能不能回来?”
墨兰笑着嗔她一眼,道:“北域正是战事吃紧的时候,这时候主帅怎能轻易离开战场?怎的说话也不过过脑子。”
墨柳被墨兰说的撇了撇嘴,道:“却也不过只是一说,想着世子爷若是回来了,说不定殿下能开心些……我都多久没瞧见殿下跟世子爷在一起的那会儿,那般的有烟火气了。”
说到这,墨兰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。
这宫中、这朝堂,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,他们家太子爷能走到今日,暗地里呕心沥血、步步为营,也不知承担了多少。
虽说势头是好的,但毕竟他们太子爷实在是太累了。闻人久遭的罪旁人不懂,她们这些日日伺候在身边的虽然懂,但作为奴才,除了尽力照顾他的起居饮食,却也再帮不上更多。
若是洛骁在……若是那个人在,想必他们的殿下也能稍稍轻松些许罢。
“世子爷离京已经多久了?”墨柳问道。
墨兰想了想,道:“约莫也快有五个年头了。”
“都这么久了啊。”墨柳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袄子,见着墨兰将闻人久的衣袍收拾好了,这才道,“算了算了,多想也无益,现下还是想着将殿下的及冠礼度过才是。”
墨兰伸手点了点墨柳的额头:“你还知道这个便好。”脸色微微严肃起来,“过了冠礼,太子殿下便是真正拥有执政、继承大统的权利了,只怕最近宫中不会太平。这些日子你我尽心些,对经殿下之手的物件切不可大意……六年前殿下倒在这东宫一事,万万不可再次发生了。”
墨兰这么一说,墨柳似是也想起了当年闻人久几乎命丧黄泉的事件,脸色也沉了下来:“且放心罢,此次便是舍了我的命,我也定不会再令殿下受一分一毫的损害。”